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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二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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煙青色的被褥兩邊頂起中間塌陷, 楊柳跟程石側著身說話,時不時掃眼中間睡的小丫頭,見她眼皮微垂, 兩人放輕了聲音,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。

“睡了, 我們也睡。”楊柳躺平。

“蠟燭不吹, 就讓它燒著,夜裏她尿尿我起來。”程石撒下帳子,有薄紗帳擋著, 床內的光線暗了少許。

但小孩夜裏要吃奶,半夜程石把小鶯抱給奶娘, 稍稍想了一瞬,隔著門說:“讓她跟你睡, 不用抱過去了。”

之後一直如此,前半夜楊柳抱過去跟她和程石睡,醒了就抱去給奶娘,後半夜由她照顧。

轉眼進了五月, 枇杷樹上的枇杷果能吃了, 程石摘了一筐拿到鎮上去賣, 楊柳看他忙得過來, 她用草兜裝了一兜子枇杷拎上,“我去看看我姐,你賣完了就在這兒等我。”

“我去接你?湊夠三斤可行?”程石又拿了五顆枇杷放秤托裏,跟面前的客人說:“三斤多一點,給你算三斤。”再擡頭, 鋪子裏已經看不到楊柳的影。

“到哪兒去?買塊兒豆腐。”賣豆腐的看到楊柳問一句, 看到她手裏提的果子, 前傾了身子問:“在哪兒買的?啥價?”

“我家鋪子裏,十五文一斤。”楊柳駐足在豆腐攤前,思索了一瞬,說:“你給我留兩塊兒,我待會兒回來了拿。”

“好,給你留兩塊兒好的。你家的魚什麽時候賣?你家不賣魚我這豆腐都不好賣。”

“再過兩個月。”楊柳留下句話繼續走,路過雜貨鋪看到一個彩蝶風箏,腳尖一轉走進去,再出來手上拿了兩個風箏。

胡家布莊在另一條街,走過東槐街,認識的人就少了,楊柳一路打量著路邊的攤子,看到有賣手串的駐足選了兩條。

“程太太。”綢緞鋪的掌櫃看到進來的人,滿臉笑地迎過去,“是找我家太太還是要做衣裳?”

“找我姐,她可在?”

“太太在布莊,我讓人去跟她說一聲。”

“我自己過去,你忙。”楊柳又轉身出去,從西邊的窄巷進去,隔著一人多高的青磚墻聽到裏面隱隱約約的說話聲。這是她第二次來胡家的布莊,就在綢緞鋪後面,擴建的小院另開了門,裏面養著八個繡娘,也做庫房,每間屋都堆了各色布料。

門房識得她,開了門朝裏吆喝一聲,楊絮就從其中一間屋出來。

“家裏的枇杷熟了,我給你送點來。”楊柳舉起一兜黃澄澄的枇杷,“你一個兒?席哥兒和蕓姐兒在家沒來?”

“在屋裏陪他們爹,大慶說一個人在家沒意思。”楊絮接過妹妹拿來的東西,領她去休息用的廂房,問起家裏爹娘,“快入夏了,我給兩個老的各做了兩身衣裳,給豆姐兒也做了個薄被,你待會兒回去捎過去,我這天天忙得腳不落地,也沒時間回去。”

豆姐兒就是木氏半個月前生的娃,讓席哥兒蒙對了,他多了兩個妹妹。想起外甥,楊柳說:“讓席哥兒和蕓姐兒到我家住幾天,兄妹倆整天不是跟你來鋪子裏就是在家陪他爹,也沒意思,到我家住幾天我再給送回來。”

楊絮沒多做考慮,點頭道:“我這就回去給席哥兒收拾衣裳,至於蕓姐兒,她說話都說不清,去了也是鬧人,她不去。”她樂於孩子跟她娘家人親近,尤其是程家,胡大慶不中用,將來席哥兒要是遇到事,能幫忙的只有他姨父。

楊柳隨她往出走,說:“讓蕓姐兒也去,家裏不缺人照顧。一歲多正是愛動愛鬧的年紀,讓她在家陪她爹多拘束孩子。”

楊絮想了想,說:“那她要是鬧人你再給我捎回來。”

“行。”

姐妹倆並肩往胡家走,還沒進家門先聽到孩子哭,楊絮快步進去,楊柳緊跟著,繞過前廳到後院,就見兩個仆婦皺著眉兜著個臟床單出來。

楊絮看出發生了什麽,她下意識捂了下鼻子,“小妹,你到前廳等一會兒。”

“噢,好。”聽到屋裏茶盞摔碎的聲音,楊柳識趣轉身,走到前廳門口,隱隱約約聽到仆婦說蕓姐兒在胡大慶便溺的時候闖了進去,說了句爹尿床了,就被她爹惱羞成怒喚到跟前打了一巴掌。

很快,楊絮領著一雙兒女到前廳來,在小妹面前也沒掩飾,陰沈著臉,眼裏的火幾欲冒出來,只在跟孩子說話時才扯出笑。

楊柳摸了摸外甥女的頭,見她抽抽嗒嗒的,把桌上的彩蝶風箏拿給她,“不哭了,跟小姨回家放風箏,村裏還有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娘,可熱鬧了。”

蕓姐兒紅著雙眼接住快有她高的風箏,立馬不哭了,楊柳拉她往外走她就乖乖跟上。

“席哥兒,你不在家陪你爹了?”巷子裏有小子喊,“那快來跟我們騎大馬。”

“我小姨接我去她家玩,她家有馬,我去騎真馬,不跟你們騎棍子。”席哥兒大聲說,話裏帶著炫耀。

四五個小孩羨慕地看著他,恨不得抱著睡的竹竿也不香了。

楊絮摸了摸兒子的頭,心裏想著以後可以讓他多回她娘家,回村裏也能少聽不少閑話。

“席哥兒他爺不在家?”楊柳問。

“他堂侄得了個兒子,喝滿月酒去了。”

“你婆婆不是死的還沒一年?”

“我們守孝他又不守。”楊絮翻了個白眼,沒人管了,她公爹夜裏回不回來都難說。

帶著孩子先到綢緞鋪拿了衣裳,楊絮把孩子送到東槐街,囑咐奶娘照顧好蕓姐兒,又交代兒子去了要聽話。

程石看到楊柳一手牽個孩子一手提著豆腐,後面的奶娘包袱款款,想到老丈人也添了孫,照顧不了倆外孫,只能是楊柳要把孩子接回家。

“又多了倆小幫手,我領回去給我撿雞蛋。”他拍了下席哥兒的頭,對姨姐說:“包吃包住不給工錢,姐你沒意見吧?”

聽他這話,楊絮以為妹妹跟妹夫已經打過招呼,笑著說:“我沒意見,闖禍了你可別有意見。”

筐裏還剩幾個枇杷,程石拿給兩個小孩吃,“你們在這兒等著,我去趕馬車。”

布莊裏還有活兒,楊絮沒多待,再次交代:“小妹,他倆要是鬧人,你就開鋪的時候給送回來。”

楊柳應聲,把筐裏二三十個磕裂印的雞蛋鴨蛋鵝蛋裝提籃裏讓她帶走,“你拿回去給繡娘加個菜,只是裂了印,沒壞。”

“破這麽多?”

“前幾天不是下過雨,路上的泥和得稀爛,幹了之後難走的很。”

車裏只有兩個墊子,出了鎮,馬車顛得坐不住人,楊柳要一手扶著車窗一手攬著席哥兒才不會溜下去,到了村頭,蕓姐兒下車還嘔了一聲。

楊柳跟程石對視一眼,捶著胸口苦笑,她也晃的頭暈,“你先趕車回去,待會兒我們走回去。”

楊母在院子裏洗尿布,門半敞著,聽到小孩喊外婆,她楞了楞才反應過來,舀瓢清水沖幹凈手,快步跑出去,“席哥兒跟蕓姐兒來了!好好好,快進來。”

門前的棗樹上碩果累累,地上掉了滿地的青棗,一腳要踩破兩三顆,楊柳進門時蹭了蹭鞋底,等祖孫三個親熱完了才把包袱遞過去,“我姐給你們做的夏衣,我進屋看看我嫂子。”

“剛剛睡下了。”

“醒了,小妹你進來。”

熟睡的小娃被吵醒,張嘴哇哇哭,楊柳進屋從搖籃裏把小丫頭抱起來,問嫂子:“羅嬸來給你壓肚子了?”

聽著這句話,楊大嫂下意識皺眉抽氣,要人命啊,疼死人了。

“看來是壓過了。”楊柳笑,安慰道:“疼是疼了點,但壓過肚子後惡露排的快些。”

“席哥兒跟蕓姐兒來了?”楊大嫂聽到了孩子的說話聲。

“嗯,接去我家住幾天。”懷裏的小丫頭睡著了,楊柳輕輕放到搖籃裏,豆姐兒長得隨楊家人,眼睛鼻子有她的影子,嘴巴又像她姐,“這丫頭抱出去說是我生的都沒人懷疑。”

“侄女隨姑,她會長。”

楊柳笑笑,“姐給豆姐兒做了床薄被,我給娘了。你歇著,我領席哥兒跟蕓姐兒回去,免得又把豆姐兒吵醒了。”

倆孩子在棗樹下撿小青棗,楊母泡了兩碗紅糖水出來給孩子甜嘴,問小閨女大閨女的情況。

“都好,就是忙。”楊柳報喜不報憂,等倆孩子喝完水,領著他們往家走。

“雷嬸,給胡奶娘在前院收拾兩個空房間出來。”楊柳回頭跟蕓姐兒的奶娘說:“我家也有個奶娃娃,怕吵,你帶著蕓姐兒睡前院,我把席哥兒安排在你隔壁,有事你喊春嬸雷嬸搭把手。”

“隨您安排。”

楊柳看了眼四處張望的倆孩子,一手拉一個,“走,我帶你們看妹妹,然後領你們去放風箏。”

這次是程石先到家,早就把孩子抱到手裏了,他見楊柳走進後院,學她往日的模樣,他抱著孩子讓她看,能看能摸就是不能抱。

席哥兒踮腳往繈褓裏看,笑嘻嘻地喊:“妹妹?”

“哎!”蕓姐兒答應。

楊柳哈哈笑,“都是妹妹,不過咱們小鶯是二妹妹。”她拎過板凳坐一旁,看席哥兒和蕓姐兒趴在程石的腿上看繈褓裏的娃娃,想到她們兄弟姐妹四個,感嘆道:“時間過的真快,我是被我姐抱著長大的,現在她的孩子都能逗我的孩子了。”

“蕓姐兒和豆姐兒跟咱們鶯姐兒相差不大,以後表姊妹湊一起不缺伴玩。”程石雖然沒親姊妹兄弟,但表兄弟姐妹不少,感情好,無異於親兄弟,從小就沒落過單。

“風箏。”蕓姐兒還惦記著放風箏。

“我帶倆孩子去放風箏,你去不去?”楊柳問。

程石站起來,喊羅嬸給小鶯拿頂小帽,“我抱著小鶯也去湊熱鬧。”

家門口往西的一條路沒高樹,楊柳在曬場先把風箏抖開,她舉著大貓風箏讓席哥兒跑,“舉起手跑!別把線壓下去了。”

太陽的金光刺的人睜不開眼,來回跑了兩趟還出了汗,大貓風箏就飛了一人高,楊柳認輸,她虛虛笑著,向程石求助:“他姨父,你去幫你外甥把風箏放起來。”

“不是不讓我插手?”程石把娃交給她,“睜大眼看我怎麽給你放起來。”

大貓和彩蝶相繼飛起來,村裏挖蚯蚓的孩子看到,他們快速跑過來,跟著席哥兒跑,心眼活的用一竹筒蚯蚓跟蕓姐兒換風箏玩,蕓姐兒傻傻地笑,拎著竹筒跟著一起跑上跑下。

“你小時候放過風箏?”楊柳碰了碰程石。

“你沒玩過?”話問出口,程石反應過來,等晌午孩子各回各家了,他拿了風箏出去,“孩她娘,我帶你放風箏去。”

“我也去。”席哥兒從椅子上溜下來。

“你不去,你要睡覺。”程石利落地關上門,不讓跟屁蟲出來瞎攪和。

作者有話說:

晚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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